新加坡蚊子细小,动作敏捷,从背后飞来,刹那之间咬的不是一口,而是两三四下,随后又在不知什么黑暗的地方藏身。相较于欧洲蚊子的公开战役,南洋蚊虫所打的是突击战。
刚来新加坡,有人向我说,住房子要住八楼以上,因为蚊子不能飞高于八楼。我当时不大在乎;不过在荷兰村的房子,便是二十一层,住了五年有余,确实从未给蚊虫咬。
自从搬到了学校职员公寓以后,同蚊子的搏斗,却成为了日常生活的事实。新的房子在五楼,等于给蚊虫备上盛宴。我本来算是动物保护者,对于喂养蚊子却不特别积极。
一开始,我试图尽量不吸引蚊子。傍晚拉好窗帘,室内不开灯——除了摇椅旁边或书房的小台灯以外,屋子全都黑黝黝。不过,本地蚊虫方向感良好,不靠电灯领路,也不把窗帘视为障碍,还是能极其准确地找到我。
在此,要略微说明一下南洋蚊虫之厉害。欧洲大陆,并不是没有蚊子。记得儿童时候,父母带我和弟弟去意大利,在海边度假,每晚睡前,必须仔细检查四面墙壁,经常一连打死十几只蚊子,小孩方能安眠。德国老家亦是如此。不过,相比于他们亚洲的兄弟姐妹,欧洲的蚊虫实在很笨拙:长得指甲一般的大,飞行速度及动作也慢,而且喜欢在明亮的地点休憩,因此很容易被打死。
新加坡蚊子细小,动作敏捷,从背后飞来,刹那之间咬的不是一口,而是两三四下,随后又在不知什么黑暗的地方藏身。相较于欧洲蚊子的公开战役,南洋蚊虫所打的是突击战。
面对着这种对手,什么武器才算有效?在台湾我曾经烧过蚊香;但绿色的一卷卷,要么自然就灭,要么烧了一晚之后,衣裳与被单都沾带了烧烤香味,唯独蚊子似乎不大在乎。至于电子灭蚊机,蚊子却更加视为笑话,进而更加猛烈地进攻我。
可惜,大学教职员公寓管理很差。就在我家楼下,有一个排水道,随时都蓄有死水,从楼上便能看到,这简直就等于给害虫开五星级饭店。只要傍晚从那经过,就可看到成批的蚊子在跳着集体舞。我有几次向管理部门反映,他们却从来不理我。住政府组屋时,天天有印度清洁工检查,从未在排水系统积累死水。我当时 不大在意,现在回想起来,不禁为他们喝彩。
怎么办?跟蚊子打持久战,从人数方面来看,他们有绝对的优势。我最后下了决心:买蚊帐。我首先到邻近的杂货店,但很快就发现,蚊帐在新加坡并不好买。不知是本地人早就习以为常,或是学校宿舍楼的问题异常之大,或是洋人的血液格外甜,或者就是我过于敏感——反正我无论到哪,老板跟我建议各种机器或方 法,就是没有蚊帐。
最后,有一个小店的老板告诉我哪里可能有。我便去了一趟家具公司,在瑞典人开的商场最终买到了我在南洋生活的必需品,想来颇为讽刺。回家以后好不容易将新的武器装设好;现在有圆圆的大蚊帐挂在我床的上方,给蚊虫指出禁区。晚上灭灯以后,能听到蚊子在帐外愤怒的嗡嗡声,欲食而不可,而我却为之幸灾乐祸 ——终于可以安眠。
(摘编自新加坡《联合早报》 文:傅朗)